1926 年,曾留學法國的北京大學教授張競生,也在報紙上刊登了類似的徵文啟事,最後甚至加以編輯出版,來看看張競生教授對性的看法是?又怎麼會有別人眼中如此前衛大膽的舉動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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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26 年的冬天,北京的《京報副刊》刊登了一篇〈一個寒假的最好消遣法〉。結果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。

這篇文章的開頭是這樣的:

「陰慘慘的天氣,虎虎虎的北風,刮得人心冷膽寒!校課不用上,閒來愈覺得無聊賴。市場戲園跑一遭兒,情緒更紛亂,常常因此觸景而悲傷。青年的悲哀!悲哀的青年如流水,一去不復回!悲哀!無伴侶的悲哀,有伴侶的也不得意而起了悲哀!」

這位滿口悲哀的作者名叫張競生,曾經留學法國,在里昂大學拿到博士學位。寫這篇文章的時候,他三十八歲,正在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書。

引起爭議的不是這段憂鬱的開頭,而是接下來的文字。他緊接說:

「勸君莫悲哀,諸君採用下頭的消遣法,即把筆提起來,詳詳細細寫你個人的『性史』,做起了一個有系統的記述,包管你打破個鬱悶的年關。」

性史?沒錯。北大的教授張競生這一年在報紙上刊登了一篇徵文啟事,而徵文的主題,叫做性史。張競生舉了一個例子,來說明何謂性史:

「你竭力記起頭一次知道兩性的分別,其時的情況如何?僅僅覺得一個虛泛的念頭,或感到一個需要的安慰?只憑妄想就算了,抑且有種種把戲的接洽?」

除此之外,也歡迎月經、自淫、夢遺、同性戀愛、嫖妓、性病、新婚、變態的性交法等等主題。張競生更鼓勵大家「你算到今日曾與若干人交媾?無或和誰?請詳細寫出來。你一向的性量大小,興趣厚薄,次數多少,請詳細寫出來,你喜歡哪一種交媾法?從春宮圖看來,或自己創造,詳細寫出來。」甚至連床上伴侶的各種狀況,都要「代為詳細寫出來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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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競生不只關注徵文的內容,還希望來投稿的人把自己的性史寫的「有色彩、有光芒、有詩家的味道,有小說一樣的興趣與傳奇一般的動人。」唯一的條件是要真實而不能虛構,因為,張競生強調:

「這是科學研究。」

這樣一個奇特的徵文活動,在今天看來都要算是無比前衛,簡直像是一個大膽又荒唐的玩笑。它對於社會的震撼,激起的反彈,也就不難想像。

可是張競生不是在開玩笑。他是認真的,非常認真。在他眼中,性不是神秘的、身體也不是,女性的身體尤其不是。相反地,這一切禁忌都可以用科學的方式加以探討,那些不可言說的事物,全都可以大方談論,無所顧忌,甚至端到報紙上,攤在陽光下。

而所謂的科學,張競生說,指的是「事實如何便寫如何」,只要是事實,就有科學的價值。換言之,在這裡只有真與假的問題,沒有淫穢與否的疑慮。

在張競生的鼓吹下,社會上竟然真的有人願意對自己的「性史」坦白從寬。短時間之間,就收集了上百篇的文章。

對此,張競生自然要大感振奮。他隨即將文章加以編輯,並添加自己的按語及解說,在同年四月出版了《性史》。還能有比這個更直白、更露骨的書名嗎?《性史》果然因此立刻成為暢銷書,但也成為警察查緝的禁書。種種討論、乃至批評與攻訐,接踵而來。


2005 年台灣大辣出版社重刊《性史》。圖片|來源

在一片的喧囂中,張競生彷彿預做準備般,在《性史》的序言辯護道:「這部《性史》斷斷不是淫書,斷斷是科學與藝術的書。」

它是科學的書,因為「這些事如陰陽具,如性的衝動⋯⋯就是科學的事情。陰陽器官為我人身體上最重要的機關,明白了它的構造便明白了人身大部份的生理學。講究它的衛生,是講究一部分極緊要的衛生學;研究他的作用,即得到了人類許多的行為論及優生學。」不只於此,張競生繼續說:

「性的科學同時也是心理學,甚至是社會學。」

可是《性史》又不只是科學,還是藝術。而藝術這一面,就藏在張競生親手撰寫的解說中。他說,透過這些按語,「我們所要的是一種最美的藝術方法,而希望由此方法,使這個被世人污衊為猥褻與誤會為神秘的性慾,變成為世間最美妙、最興趣和最神聖的事業。」

張競生深信,科學和藝術將在這本書中交織融合,並行不悖,讀者因而可以在其中「一方面得了科學的教訓,而一面又得到了藝術的技能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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