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為什麼這樣笑可以，那樣笑不行？」玩笑的界線應該畫在哪？一起來看身為喜劇演員的黃豪平，面對時不時出現的玩笑話，給出什麼解答！
文｜黃豪平
我不是GAY，但是又怎樣？
「欸，黃豪平放屁是『呼』這樣的，哈哈哈！」
「黃豪平你不要看我換衣服，我很怕你起反應啦。」
「黃豪平，你就快出櫃啊，不要再騙大家了。」
諸如此類的「同志笑話」，從我出道以來，到已經交了兩任女友的現在，可說是沒有停過，開玩笑的地點從私下到公開、從同學會到鏡頭前，哪裡都有。或許是因為我的外型、也可能是因為我的聲線，總之，這樣的「認定」基本已經圍繞著我將近十年的時間。
為什麼這樣笑可以，那樣笑不行
一開始我想，畢竟是自己因為音調較高的原因，而選擇模仿一些氣質比較陰柔的藝人，那麼，會被這樣認定，好像也不能怪別人⋯⋯
但有一天，我上了某個節目，跟一群同樣中性氣質的男生，一起被品頭論足、開盡玩笑後，有部分的輿論認為我們「忍受別人恥笑自己的陰柔氣質，也是霸凌的共犯」。
後來我才真正開始思考：到底我們拿自己的性向做為素材來開玩笑，是對還是錯？
我們不反抗，會有人覺得：「你們怎麼能讓『身為同志』變成一種可以被嘲笑的事？」
我們反抗，也會有人認為：「如果你們覺得被當成同志是不好的，那你們才是真正歧視。」
無論怎麼做，似乎都總有落人口舌之處。
因此，我後來好好地把這回事從裡到外想了一遍，這才搞清楚：我不喜歡被開性向玩笑，是因為我認為絕大多數的這類型玩笑，建築在「身為同志就是件好笑的事」這樣的前提之上，而我並不樂見有人將「同志」做為一種嘲笑他人陰柔氣質的標籤。
但我認為，在不同性向的人相處的過程中，一定會產生某些思考路線與生活方式相衝突的笑料，那這些笑料，自然可以當成笑話的素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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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素．彼得斯（Russell Peters）將自己身為印度人跟各國文化衝突的家族趣事，寫成了全網瘋傳、流量破億的段子。
但他不是單純的說「你是×國人，所以我要笑這件事情」，而是表達「你是×國人，你跟我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，這些不一樣的地方導致了好玩的事情發生，所以我要笑這件好玩的事情」，後者專注在「挖掘觀點衝突的笑料」，而不單單只是歧視。
將「同志」這個標籤做為取笑某個人陰柔氣質的武器，這才是應該被譴責的。
所以，如果我真的因為被開性向玩笑，而表達不滿，我都會試圖這樣說：「我不喜歡的，是你覺得『身為同志是一件很好笑的事』，我沒有討厭同志，我討厭的是拿同志標籤來嘲笑人的這個行為。」
不過，表達這件事情本身並不容易，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跟你一樣有同理心，當你提出來之後，有時會有人說你「開不起玩笑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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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可以笑，我不會回
從以前到現在，我從不認為有誰可以對別人說「開不起玩笑」，因為沒有人可以在沒經歷過他人生命歷程的狀態下，去論斷一個人對玩笑的忍受界線是否合理；但，如果被開玩笑者的目標是停止玩笑，那怎麼做會比較能夠達成目標呢？
我現在的做法是：冷處理。
小時候看到小男生彈女生肩帶，不外乎是為了一個理由：想看到對方氣急敗壞的反應，因為很好玩；如果有人開你性向的玩笑，你每次的反應都很激烈、很荒謬，那為了看到這個反應，大家就會一直開這個玩笑，因為「你的反應很好笑」。
所以，如果現在有人在節目上說我是 gay，等著看我的反應時，我只會說「我不是 gay，但未來會不會是，我不知道，就算是也沒關係。」
我不會生氣地否認，也不會開心的接受，我會態度自然地認真回應這些嘲笑，久而久之，這些開玩笑的人知道這樣開你玩笑並不會有什麼「好玩的反應」出現的時候，他們自然就會自討沒趣，放棄這個笑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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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，也不是每個人都讀得懂空氣，也是有人會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去開同樣的玩笑，這種人我也沒少遇過，我的做法通常就是無視，因為這世界上就是會有完全不顧別人心情的人存在。
雖然無法改變對方，但至少可以改變自己，甚至從社會觀感的邊邊角角，逐漸改變這個世界—這，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。
我希望讓大家知道，用同志標籤去開一個人玩笑並不是多高明的笑話。所以，就連我自己的創作，都已經減少這方面的笑話。我期待，用自己的行動多影響一點點，就算只是多讓一個曾被開過類似玩笑而不開心的人，少一點情緒上的負擔，那都是好的。
好啦，有些人看到這裡，應該還是很想了解，所以「黃豪平你到底是不是 gay ？」
我的回答跟前面一模一樣：「我不是 gay，但未來會不會是，我不知道，就算是也沒關係。」
在光譜的每一個位置上都坦然自在
我始終相信性向是個光譜，一個人在某些時期也許喜歡男生，某些時期喜歡女生；某些時期欣賞異性，某些時期會對同性傾慕。
小時候，我也曾崇拜過電視上帥氣的男偶像，長大後也會在 IG 上追蹤我欣賞的女孩帳號——重點是，你是否知道現在的自己喜歡什麼？而不管知道或不知道，你有沒有辦法在這個探索的旅程中自在地生活著？
蔡康永在某集《奇葩說》上曾有一段動人的論述，大意是「曾有一個男星問我要不要出櫃，我勸他不要，因為出櫃太辛苦了，我不希望你經歷這一切。」雖然這是康永哥依照分配到的持方所說出來的話，但我相信他當時的淚水以及數萬人的感動，全都是真的。
確實，探索與疑惑的過程，都會讓自己很痛苦，且大部分的痛苦來自「如果我是這種性向不是那種怎麼辦？別人會怎麼看我？」
圖片｜黃豪平 IG
曾經有一個空少朋友，在吃飯時跟我述說自己與德國機長談戀愛、結婚，從被爸媽否定到全盤接受的過程：
「我當初把男朋友帶回家吃年夜飯的時候，我爸媽氣炸了，整頓飯一聲不吭，第一年我們自顧自地過了」
「第二年，我又把男友帶回家，這次我爸媽態度有軟化一點，開始會打招呼」
「那一年初二，姐姐帶著老公回娘家，結果兩人在娘家大吵架，差點鬧到要離婚，爸爸在餐桌上用力拍了一下，大罵：『你們兩個，跟弟弟多學一點！人家感情多好！』」
我笑了，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爸媽接受我的，但我想是我們過得真的很開心，爸媽感覺得到吧——他們要的，只是不希望我辛苦。
那些真正在乎我們的親人朋友，只要看到我們過得開心，就會自然地鬆動成見並祝福的；但人生在世，總有那些無法接受他人真實面貌的人。
那麼，我的建議是：這種人能離多遠就多遠。討他們歡心並沒有用，我們應該做的，是把目光聚焦在珍惜自己的人事物身上。
我們無法決定別人要怎麼看待自己，但我們可以控制自己多愛一點那些愛你的人，正如我決定對那些嘲笑我的人，少給一點愛。
圖片｜黃豪平 IG
如果有個這樣的「你」正經歷著這一切，並讀到這段文字，我想要對你說：這個世界正朝著讓各種人都能自在生活的目標前進著，雖然速度可能不夠快，但相較於十年、二十年前，LGBTQ+族群所承受的傷害與汙名，應該已經輕微很多。
我也相信在未來，這個世界會更能夠允許各種模樣的人勇敢成為自己。
我希望這樣的朋友能抱持著這份信仰，盡可能地自在生活著，我雖然無法保證這段世界改變的過程有任何時間表。
只是，我相信包括我自己在內，有很多很多人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去影響這個世界，也許比我們想像更多，那麼，這個時間表也會走得比我們想像更快一些。
我希望有一天，每個人為了創作開性向的玩笑時，是真的基於「因為差異，所以有趣」，而不是「因為你是，所以有趣」—我不是gay，但是的話，又怎樣？
只要開心，是與不是，干你屁事。
